【无tag缘分文】【临风后传】繁花落尽君辞去(下)

临风番外提到的阿旌女儿诺敏和萧炎养子的故事大纲文,丹旌萧炎都有,不是主要人物所以不打tag,大家缘分看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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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世一和刘子业成婚后的生活几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,这种感觉仿佛他们小时候的时光重演了,只是他们都长大了些,刘子业不会那么黏糊他,却依然还是每天每天陪着他,叫他哥哥,跟他说着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情。

只是顾世一有时候会看向远方,那又高又远的天际,他想在天的那一边,诺敏今天是否还是在跑马,她自由而潇洒,像那北境的风。

只是他这一生,可能都不会再感受到那自由的风了。

他的身后,宫女柔声说:“殿下,皇上让人给您做了一碗绿豆百合羹,说是快到夏日了,吃点百合绿豆好消暑气。”

顾世一端起来慢慢地吃了,那羹甜美,似乎都要甜到他心里去了,宫女看着他吃完,又把碗端了下去,路过总领太监身边的时候,无声地对他使了一个眼色。

几乎每天刘子业都会给顾世一送各种各样的东西,吃食甜品就不说了,还有各种各样的小玩物,都是些解闷的东西,比如九连环和乞巧线,有时候刘子业甚至让顾世一帮他批阅一些奏折,顾世一虽然身在宫闱,但是却也是耳濡目染萧炎的处事风格长大,对这些事情驾轻就熟,刘子业也不疑有他,每次顾世一批过的奏折,他大致看一眼也不做修改,就以顾世一的决定为最后批复。

萧炎那日翻了奏折,看到是自己养子的字迹,有些惊讶,他没想到刘子业会对顾世一这么好,甚至可以将自己帝王的权利都不假思索的赋予他。

想到这里他长舒了一口气,也是放下了心来。

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快要三个月,有一天盛夏,刘子业和顾世一坐在一起吃饭,宫里的青瓷盆里放着满满的冰,散发着凉气,夏日里顾世一仿佛食欲不高,也不爱吃什么,勉强吃了两筷子凉菜,刘子业看着他问:“你这是怎么了?”

顾世一喝了口温水,却又觉得难受,他捂着胸口,转头就要吐,旁边的宫女连忙扶着他,他恶心的厉害,一阵反胃把勉强吃进去的东西也都吐了出来,这时一个宫女最快喊了句:“殿下这反应难道是有喜了?!”

啪嗒一声。

刘子业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,他盯着顾世一,眼睁睁看着他反胃难受,直到心腹太监不动声色地咳嗽了一声,他才一下子回过神来,脸上洋溢出了笑容,快步走过去拉住了顾世一。

“哥哥,”他的声音依然温柔,“哥哥,你有我的孩子了。”

顾世一捂着胸口,咳嗽了两声,刘子业握紧了他的手,自己的手心却冰冷。

太医很快来了,确认顾世一的确是有了孩子,刘子业很是开心地抱紧了顾世一,对旁边的人说:“快,去告诉莱阳王,请示莱阳王要不要大赦天下,为孩子祈福。”

他的笑容明亮灿烂,一如小时候。


可顾世一却觉得他不开心。

他几乎是从小陪着刘子业长大,这个弟弟的所有喜怒哀乐他都明白,然而刘子业当时掉了筷子,他看到了,他心里明白这不是刘子业的喜,而应该是他的惊。

他心里不是不懂,刘子业和萧炎之间微妙又如履薄冰的关系,他们一个是名义上的皇帝,一个是实际的权臣,这是天下最危险的关系,牵一发而动全身,萧炎的强势他明白,但刘子业的惊惶他也理解,但偏偏这两个人,一个是疼爱他照顾他的养父,一个是依赖他和他同床共枕的丈夫。

他顾世一,其实才是最没得选的。

他只能试着宽慰刘子业,包容他的一切不安和痛苦,同时又不断的告诉萧炎,自己过得非常好。

怀孕后的顾世一总是觉得有些疲惫,有时候好一点,有时候会困倦,他也只当这是正常的反应,御医给他看过也都说无事,刘子业每天会亲自给他端来安胎药,然后一勺一勺地喂给他。

“哥哥,”刘子业喂他喝药的时候总是很担忧地看着他,“这药苦不苦啊?”

顾世一摇头,就着他的手喝了下去。

刘子业每喂他一勺都会吹一吹,温热的温度里,这碗药就喝下去了,刘子业每天都亲自喂他,从不懈怠。

这事说出去,旁人都当一段佳话,都觉得小皇帝确实疼皇后疼到了骨子里,这事传到萧炎耳朵里,萧炎也觉得舒了一口气。

毕竟他最怕,就是刘子业和顾世一之间的关系,如今见刘子业的确疼自己的养子,也就放了心。


日子很快转了秋,刘子业那天捧了些葡萄来找顾世一,顾世一正在写字,刘子业凑过去一看,看他不是在认真练字,而是在无聊的画画,画的是一只小鸟,鸟还有点肥,扑楞扑楞的飞着。

刘子业笑了,拿了笔也在一旁画了个太阳,然后写:今天天气好,出去走走吧?

顾世一写:我最近特别累,今天想休息。

刘子业手一顿,又写:那我陪你,我以后多陪陪你。

顾世一写道:你怎么也不说话?

刘子业笑嘻嘻地写:因为我想陪你写字,这样好玩。

顾世一笑了:你还跟小时候似的。

刘子业凑过去亲了他一口,又写:可我长大了,我都是你的乾元了。

他们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,都不说话,就跟孩童似的写着小纸条,就这么聊了很久,宫女走了过来,道:“陛下,点下该吃安胎药了。”

刘子业的笑容骤然消失了:“哦。”

那药端了上来,刘子业和往常一样取在了手心里,慢慢地吹着,只是这次不知道怎么了,他的动作似乎有些慢,他吹了很久,直到这勺药都有些凉了,才送到了顾世一唇边,顾世一张口喝了,和往常一样。

刘子业却突然问:“哥哥,这药太苦了,要不……不喝了吧?”

顾世一冲他笑了,摇摇头,刘子业又吹了一勺,慢慢地送到了他嘴边。

喝完了药,顾世一仿佛累了,躺下睡着了,刘子业走了出去,心腹太监端着空空的药碗站在外面,刘子业盯着那个药碗,轻声说:“他喝了。”

半晌又说:“他全喝了……”

风吹过了他的头发,有些凉意袭上心头。

“他为什么就喝了……”刘子业的声音发颤,“他为什么不拒绝呢……”

太监没说话,只是低着头。

刘子业拿起那个碗,狠狠地摔碎在了地上,碎片四散飞溅,满地都是,刘子业的眼睛发红,哆嗦着嘴唇,过了会儿才说:“收拾了……”

他转头走了,眼前却又浮现出顾世一温柔平淡的笑容。

——就是这每天他亲手喂给顾世一的药里,放了那份慢性的毒药,他每天每天都喂给他,亲眼看着他喝光,然后等待着,等待着这份药带走他,和他肚子里那个孩子的性命。



秋意渐浓,很快就到了八月十五,萧炎进宫探望了顾世一,问了他很多情况,顾世一也都回答了,还说让萧炎放心,一切都安好。

刘子业也在旁边,萧炎嘱咐完顾世一,又对刘子业说:“你就他一个,以后呢也是要相伴一生的,他的孩子注定就是你的太子,一定要照顾好了,千万不要有什么闪失。”

刘子业应了,却又觉得胆战心惊,他总觉得萧炎在暗示他,恐惧和慌乱又升了上来,生怕这个孩子真的出生,萧炎就会杀了他。

萧炎走后,顾世一告诉刘子业:父亲是真的很关心我们。

刘子业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。

那天晚上刘子业和顾世一靠在一起坐在榻上,彼时这个孩子已经五个多月了,肚子都隆起了一块,刘子业把手放在顾世一的肚子上,却觉得很恍惚。

突然那个孩子动了一下,仿佛有了自己的感觉似的,轻轻地踢了自己的父亲一下,刘子业的手一抖,脸色煞白,他看着顾世一,连忙又挤出了一个笑容。

顾世一似乎很高兴,他拿着纸笔絮絮地写了很多,写这个孩子如果是个太子会如何,又写这个孩子如果是个公主会如何,甚至最后他开始想这个孩子的名字,而刘子业只是坐在旁边浑浑噩噩的附和着,心里只有一个想法:这个孩子是我的催命符,它活了,我就该死了!

夜里刘子业久久都没入睡,他很少有这样头皮发麻如坐针毡的时候了,就这样睁着眼睛直到后半夜,他盯着旁边睡着的顾世一,突然想:他什么时候死?他为什么还不死?

却又一下子回过神来,只觉得心里无以复加的悲哀,他伸出手慢慢地慢慢地抚摸着顾世一的腹部,那个孩子在他的身体里,仿佛也安安稳稳地睡着了,没有再踢他。

黎明的时候刘子业终于睡着了,他睡着后没多久,顾世一就醒了。

顾世一觉得有些累,他总觉得随着孩子的长大,他的身体越来越差,他坐起来,凝视着身边的刘子业,他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,然而家族和萧炎给他的敏锐度还是让他感受到了什么不安的因素。

他看着刘子业,想去抚平他睡梦中也皱着的眉头。

刘子业的嘴唇动了动,却突然梦呓了一句:“别杀我!”

顾世一的手一抖,停住了。

“别杀我!别杀我!”刘子业哆嗦着,“萧炎!我要杀了你!”

顾世一脸色骤然苍白了,他看了刘子业很久,最终还是慢慢地伸出手,抱紧了刘子业。

刘子业仿佛抓紧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抱住他,却没醒过来,依然在梦里。

而顾世一抱紧他,心里又疼又苦。

仿佛很多事他都懂了。

他把脸靠上了刘子业的额头,两个人紧紧的缩在一起,他忽然觉得害怕,又觉得想哭,有一瞬间他想逃离这里,去到北方自由的草原上,他想去找那片自由的风,想自由地活着。

过了会儿,他昏昏沉沉也睡着了,睡梦里他梦到了刘子业小时候天真单纯的笑容,他冲自己扑过来,笑着说:“哥哥!”

梦里的顾世一落下了眼泪来,他动了动唇,无声地叫着刘子业的小字:“法师……”


刘子业的失眠持续了很久,每天夜里都到后半夜才能睡着,那一段时间里他明显有些精神恍惚,顾世一看在眼里,却又无可奈何,有一日他终于对刘子业提起:你是不是太担心孩子了?

他这话问的很委婉,刘子业说:“没事,我……第一次做父亲。”

顾世一又写:其实我在想,孩子出生以后,我们和父亲谈一谈吧,法师,我知道你心里难受,你别怕,有我在。

刘子业看着他写的字,愣了下,他看了顾世一半晌,却又笑了:“你说什么呢,我没什么好担心的,你很好,莱阳王也很好。”

顾世一只是看着他,没再回答。

第二天顾世一难得的出了一次宫,他去找了萧炎,言语中只说刘子业对他很好,又提及刘子业和萧炎之间有些晦暗的关系,萧炎知道他在说什么,也没迎合,只是摸着他的头发叹气:“我知道你的意思,只是他是皇帝我是权臣,有些矛盾还是必不可免的,只是孩子,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好。”

顾世一告诉他:父亲和他都好,对我来说便是最好的。

萧炎看着他写的字,心里百感交集,先是感叹他终究还是太善良,又莫名想起萧平旌。

最终也只是说:“先把孩子生下来吧,剩下的事慢慢来。”

萧炎这么说,其实也是一种让步,顾世一心里明白,他知道这个养父始终是疼自己的,而他没有什么能够回报萧炎,只能希望他和刘子业都能平安。


刘子业知道他去找了萧炎以后,他觉得自己或许离死不远了。

萧炎的手腕可谓翻云覆雨,顾世一去找了萧炎,他没有理由不被萧炎怀疑。

那天刘子业坐在宫里想了很久,他觉得这一切或许太折磨了,他有些受够了,他怕死,可他也怕这么煎熬的活着,他走了出去,叫来了自己的心腹太监:“今天的药,下双倍。”

太监一愣:“陛下,皇后现在怀孕,如果你下了双倍的药,非常容易出事……照这样的剂量给皇后服药就可以,不需要铤而走险……”

刘子业不说话,太监接着劝他:“奴才知道陛下心里焦急,但是陛下只要沉住气,等皇后生产的时候也可以做一些手脚,男性坤泽生子极为凶险,到时候出什么事都不意外啊……”

“不了,”刘子业却很笃定,“双倍,端来。”

他转身走了,寝宫里顾世一还在昏昏沉沉地睡着,刘子业朝他走过来,很久以来第一次主动伸手抱住了他,顾世一从他的怀里醒来,轻声动了动嘴,无声地叫了一句:法师……

刘子业抱紧他,轻声说:“哥哥,我还记得小时候,我喜欢吃桂花糖,宫里没有人给我,你每次见到我都给我带桂花糖……那糖真甜啊……”

顾世一的目光有些飘渺,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一样。

太监把药端了上来,刘子业接了过来,慢慢地吹着药,像往常一样递到了顾世一嘴边。

顾世一坐起来,看着他,他仿佛看明白了,又仿佛看不明白。

刘子业的手在发抖,他希望顾世一发觉,甚至希望他一巴掌拍飞这碗药,然后出去告诉萧炎自己要杀他,那么这一切就结束了,高悬在刘子业头顶的尖刀终于可以落下,终于可以给他一个痛快。

然而顾世一没有。

他只是看着刘子业,张开口喝下了那勺药。

刘子业又喂了他一勺,他还是张口喝了。

双倍的毒药混在里面,一勺一勺,被喝光了。

刘子业把药碗放在一旁,突然一下子抓紧了顾世一的手,顾世一没有挣开他,只是展开双臂抱紧了他,他把头深深埋在顾世一的怀里,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坤泽,他往下滑去,耳朵贴在了顾世一的肚子上,那个孩子仿佛在他的耳边哭着,那声音震的他浑身都在发抖。

然而顾世一却很平静,他看着刘子业,仿佛依然在看那个当年依赖自己的孩子。


那天晚上顾世一流了产。

他开始先是觉得疼,然后那疼痛密密麻麻的发作起来,疼得他快要昏厥,周围的人慌慌张张来来回回都在喊着什么,过了一会儿刘子业来了,他站在顾世一的床边,却怎么都不敢走过去。

顾世一张开眼睛,他看到了刘子业,他疼的快要哭出来,却还是伸出手,颤抖着伸向了刘子业,他的嘴唇动了动,无声地叫他:法师……法师……

刘子业伸出手,但是却不敢拉他的手,只能在原地发抖,他嗅到了血的味道,他知道那是他的孩子,死去的味道。

顾世一觉得天旋地转,他终于忍不住还是哭了,从小到大他没怎么哭过,因为他知道他一哭就会有很多人跟着他痛苦难受,然而现在他终于忍不住了,他哭的没有声息,那眼泪一滴一滴的流下来,和他脸上的冷汗混在了一起。

刘子业往前走了两步,一把扑了上来,他紧紧的抓住了顾世一的手,抱紧他,不顾自己身上也沾染了那些血,他抱紧了顾世一,突然爆发出一阵嚎啕的哭声,所有人都静默了,没有人敢说话,刘子业抱着他的坤泽,哭的撕心裂肺:“哥哥……哥哥……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哥哥……”

他几乎哭的断了气:“哥哥……哥哥,对不起,哥哥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
顾世一想伸出手摸摸他的脸,那手微微动了,却又最终垂了下去。


顾皇后出事的消息传到了萧炎耳朵里,萧炎当即就愣了。

他这个养子虽然不是多么强壮,但是从小到大也没怎么生过病,身体不是很孱弱,这孩子好好的到了五个多月,眼见着都要准备生产的事了,却突然说没就没了?

萧炎进了宫找了所有的御医,却没问出什么,只说顾世一是身体虚弱导致的流产,萧炎越发狐疑,亲自派人找了皇都民间最出名的医者来,一查才知道,竟然是中毒导致身体衰弱,才会让五个多月的孩子直接流产。

进一步查证又得知,这毒是从大婚那日开始就下了的,一直都在顾世一的饮食里,每天都定量服下,不知怎么这次服用的剂量大了,才会突然出事。

萧炎明白了。

他甚至已经不需要查明到底是谁,能在这个皇宫里从新婚之夜就开始下毒的人,除了刘子业,不会有其他人了。

权倾天下的莱阳王大怒,他径直调拨了军队将皇宫包围,所有人全都关押,刘子业也不例外,直接被锁在了皇宫地牢里,卸去了皇袍皇冠的刘子业反而轻松了,他坐在牢里,像个孩子似的天真烂漫了起来,守卫都道皇帝是发疯了,唯独刘子业知道,他本性就该是这样的。

萧炎亲自去了地牢,他对着刘子业,没有问别的,也不需要问别的,他盯着这个曾经无比喜欢信任和放心的小皇帝,重重的叹息:“你,不是说要照顾他一辈子吗?”

刘子业没想到萧炎会问他这样一个问题,站在那里没有说话。

萧炎仰头叹息,挥挥手拿上了毒酒,然而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骚乱声,一阵匆忙里顾世一冲了进来,他的身体还没好,脸色唇色都惨白,秋日里他裹了一件黑色的披风,显得他整个人更瘦了,看到萧炎和刘子业,他走的有些踉跄,却甩开了周围人的搀扶,径直跪在了萧炎面前。

萧炎看着他:“你来做什么?你身体还没好……”

顾世一却用力地抓紧了他的衣袍,无声地摇着头。

萧炎知道他想做什么,心疼生气却又无可奈何,他一把抱起了自己的养子,把他强行拉起来,就要让人将他送回去,顾世一却第一次违背了他,挣开了父亲的手,又一次跪在了他面前。

萧炎仰头叹息,牢里的刘子业却在这时开口了。

“你来干什么?为我求情吗?”他问顾世一,“我需要你为我求情吗?我不需要你们萧家人的怜悯和同情,你回去吧。”

顾世一看着他,仿佛想说什么,但是他来的匆忙没有带纸笔,只能伸出手去拉刘子业,嘴巴一张一合却什么都说不出。

刘子业甩开了他的手:“顾世一,你何必在这里装模作样,现在我已经快死了,你没有必要继续装下去了,我死了以后萧炎还会给你找个好人,你到时候装给他看,我看够了!”

他话说的绝情,顾世一却摇头,仿佛知道他说的不是真话似的,刘子业冷笑了一声,接着说:“我没爱过你,顾世一,我从头到尾对你都是利用,我不爱你,过去不爱现在不爱,死了我也不会爱你,下辈子我也不想见到你,你好好活着,千万别死了,要是让我在黄泉见到你,我还是会杀你。”

说着他一把拿起了旁边的毒酒仰头灌了下去,顾世一睁大了眼睛看着他,眼泪突然涌了出来,毒酒见血封喉,刘子业往后退了两步,吐出了一口血,他沿着墙慢慢地滑落在了地上,却努力的睁开眼睛,仿佛想再看一眼谁。

两旁的侍卫想赶紧把顾世一扶起来,却见他死死地盯着坐在地上的刘子业,甩开了所有人,爆发出了一声沙哑而艰难的呼喊:“法师——!”

所有人都愣住了,萧炎也愣住了,刘子业的目光已经涣散了,他的口中不断涌出血来,他的意识慢慢飘远,他不知道刚才是不是听到谁喊他的小字,就像他小时候一样,别人都不喜欢他,只有顾世一,会站在那里对他笑着招手。

只是这次,在他的灵魂飘去黄泉的路上,仿佛一直到有人喊他。

“法师,法师……”那人的声音沙哑又凄凉,“法师……法师……”



谁都知道皇宫里出了大事,小皇帝突然暴病而亡,萧炎以雷霆手腕换了另一个年幼但乖巧的孩子为帝,并将自己原本嫁进宫做皇后的养子接回了家,称呼也从皇后重新变回了世子。

言下之意,就是之前那婚事不算数了。

然而也有人悄悄说,顾世一身体极差,想来是在宫里出了什么事,而且五个多月的孩子也没了,那日里萧炎把这个养子从地牢里抱出来匆匆忙忙去找御医,过了很多日子才救回来。

萧炎一直觉得对不起这个孩子,最贵的药材都给他用上了,却也不见好,那慢性毒和流产几乎要了他大半条命,每日里醒了也没什么精神,能说话了,却也沉默不语。

这时有人提议,既然如此,不如让世子出去走走,疏散疏散心情,叶昭的女儿是个乾元,让她陪着世子,若是能成一桩姻缘最好,若是不成就算了。

萧炎准了,调拨了人手陪着顾世一去了边境,叶悠知道了萧炎的意思,当即就告诉了诺敏。

诺敏听到消息还觉得不可思议,明明她走的时候顾世一嫁了皇帝,变成了天下最尊贵幸福的人,怎么一年不到,他就丢了半条命,变成了这样。

顾世一到边境的时候诺敏站在城门口接他,马车来了,还是白色的纱,上面绣着漂亮的玉兰花,纱帘舞动中顾世一看着她,马车停下,她一步踏了上去,手中弯刀一横就掀开了纱帘,顾世一抬头看着她,目光浅淡又悲怆。

她终于见到了他。

而顾世一轻轻地动了动唇,叫了她一声。

“敏敏。”


诺敏用了很久的时间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,所有的故事仿佛一个来来去去不由人的轮盘,就这么轮转到了最后。

顾世一能开口说话了,却不是很想说什么,他更多的时间里是想做点什么,比如种种花草,他最喜欢的是院子里几棵玉兰,每天都精心照顾,诺敏不会饲养植物,只能在旁边给他递东西,然后在他累了的时候扶着他去休息。

院子是叶悠给她们找的,只有他们两个人和几个下人,每天的日子轻松而平静,就这么像水一样流去了,顾世一的身体没有好转,也没有更差,他有时候会看着天空发呆,诺敏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。

终于那天八月十五,诺敏给他弄了盘葡萄,他拿了一颗剥好了皮,送到了诺敏嘴边,诺敏一愣,张口吃了下去,又酸又甜,像她的心情。

那天晚上他们俩难得的发生了一些事情,云雨翻涌里诺敏感觉顾世一仿佛在哭,然而她俯下身看他的脸,却又发现他没有哭,顾世一紧紧地抱着她,仿佛在害怕,她握紧了他的手,却不知道该如何哄他。

再后来过了些日子,他们俩的孩子也出生了,叶悠对此简直天崩地裂似的崩溃,叶昭也难得的有些不知所措,唯独柳惜音摇着一把扇子,叹了口气,说:“罢了罢了,就这样吧。”

萧炎却好似没有听说这件事似的,也没有来找他们,只是每月每月依然送来各种各样的东西,东西里却多了些小孩子用的衣服玩物,他好似什么都知道,却又什么都不说,只要顾世一想,他就不再过问。

萧炎有时给顾世一写信,顾世一也给他回信,诺敏帮他寄信,就看到他们写的都是些非常平淡的家常,然而就在这来来回回的信件中,顾世一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差,他白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,昏昏欲睡的时间越来越长,他有时候醒来会看看孩子,然后看看诺敏,然后握着诺敏的手,又一次昏睡了过去。

就这么持续到了再一年玉兰花开的时候,那天诺敏去给他买了些绿豆糕,却见他从床上坐了起来,正在自己照顾那几颗玉兰树。

诺敏有些惊讶,又看到顾世一转头对她笑了,说:“我想去跑马。”

诺敏惊讶又欣喜,连忙牵了马来,顾世一骑在马上,冲她伸出手,她也骑上了马,两个人骑着一匹马一起奔向了草原。

西风又起了,吹着他们的脸和头发,顾世一从身后靠在诺敏的肩上,轻声说:“我和你在一起都快两年了。”

诺敏嗯了一声。

“你还十八岁,”顾世一的声音很轻,“我都二十啦……”

诺敏又嗯了一声。

“我一直没有给你讲,当年在皇宫里发生了很多事情,”顾世一喘了一口气,徐徐地说,“敏敏,那些事一直压在我的心上,太难受了……”

他的手轻轻地搭上了诺敏的腰:“现在好了,我……可以忘记了。”

诺敏一愣,侧过脸去,却见他有些疲惫似的呼吸着,几乎就要完全依靠在她身上。

“敏敏,”他的声音越来越轻,“你是自由的风……本就不该……遇见我的……”

诺敏慌了,她死死地握紧了他的手:“顾世一!你怎么了?!”

顾世一却微微地笑了,这一笑说不清是解脱还是舍不得。

“活着太累了……”他闭上了眼睛,“我……睡会儿……”

诺敏咬紧了牙,忍住了自己的哭腔:“顾世一,你别睡,我带你去跑马,跑起来你就不想睡了。”

顾世一却慢慢地低下了头,他靠着诺敏的肩,终于睡着了。

只是这一睡,就再也不会醒了。

诺敏抱紧他,仰起头痛哭起来,她这辈子都没哭成这样,原来真的只是未到伤心处。

她与他的一生,就像草原上自由的风遇见了宫闱里最美的玉兰,终究是无法留住彼此的,只是这阵风吹过,就沾染了玉兰的香,怕是此生都再也忘不掉了。



后来过去了些年,莱阳王北巡,到了边境,先去了叶家,然后又来到了顾世一曾经居住的小院。

这些年尽管顾世一走了,莱阳王送的东西却一直都没有停下过,这次他自己来了,进了院子,也不说话,只是看着那几棵玉兰树,久久地叹了一口气。

“这树不开花了?”

“是,”下人说,“世子走后,它们再也没开过了。”

萧炎沉默了很久,没说什么。

他没有见诺敏,也没有见她和顾世一的那个孩子,他甚至也没有问诺敏是什么人,父母是谁,但是天下之大,又有什么是东海莱阳王不知道的,但他什么都没说,也没见,只是站了会儿,便走了。

诺敏目送他离开,然后去院子里给玉兰树浇了水,她每年都在等它开花,它却始终都没有再开放。

就像她心中那朵永远的玉兰,永远都不会回来了。

西风又起了,风依然自由自在,可没人知道,那自由的风,也有无可挽回的伤怀。







被自己虐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QAQ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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